《敦煌守护人》:董洪亮、王锦涛、付文、银燕著;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。
阅读《敦煌守护人》,让我再一次感受到父辈那一代敦煌人的辛苦与执着,也让我看到新一代的敦煌人爱上敦煌,并以守护敦煌为荣。
《敦煌守护人》勾起我对往事的记忆。书里有我父亲、老前辈、老朋友及敦煌后辈们的故事,有每个人对敦煌情感的表述,心有所感,难以用言语形容。在时间的年轮里,不知不觉,我已迈入92岁高龄,回溯敦煌时光,恍如昨日!随着年龄增长,许多人的模样越来越模糊、记不清楚了,但这些事情,我却一点都忘不了。
敦煌对我们全家,甚至对一代敦煌人的家庭都产生了极大影响。父亲常书鸿及前辈们牺牲个人与家庭,为今天敦煌莫高窟的保护成果打下基础。那种苦与乐是一种选择,一种自我却又忘我的选择;是知识分子对国家社会的担当与使命,是那一代人在继承古典智慧时表现出来的敬畏与执着。今日回顾,敦煌守护人的故事里都深藏一股坚韧的力量。
1943年我12岁,我们举家迁往敦煌。一路走走停停,太多新奇的景色,我感到特别好玩。可是我没有料想到,我的家庭、我的一生竟因敦煌莫高窟而有了很大的变化。在巴黎时,我的父母十分恩爱,家里总是聚集很多从事艺术工作的叔伯阿姨,我在这些大人的爱护下天真成长。印象中,母亲很温柔,我的衣服、鞋子、玩具都是母亲做的。但是到了敦煌以后,父母天天吵架。最后,我的母亲不辞而别,我和弟弟嘉陵成了没有妈的孩子。
面对广袤寂寞的荒土沙漠,忽然间,我好像明白,父亲只剩下两个孩子和敦煌莫高窟了。所以我很自觉地协助父亲工作,那时候我14岁,天天跟大人进洞窟临摹壁画,却不觉得累。画画让我快乐,因为我可以像大人一样分担我父亲的辛苦。在筹建莫高窟壁画的临摹展时,外国友人叶丽华看见我的画,邀请我出国读书。莫高窟为我打下绘画的童子功;短暂的留学打开我的眼界,让我知道除敦煌之外,不同地方的文明各有特色。虽然现实生活很苦,但与父亲相依为命,一起为敦煌工作,却是我懂事以后少有的快乐。这些磨炼成为我后来工作、生活的基石,即使92岁了,偶拿起画笔的手依旧一点也不抖,仍然稳健有力!
阅读《敦煌守护人》,让我再一次感受到父辈那一代敦煌人的辛苦与执着,也让我看到新一代敦煌人爱上敦煌,并以守护敦煌为荣。我特别高兴,这代表父辈们辛苦培育的种子萌芽了!父亲筚路蓝缕地草创敦煌艺术研究所,随后段文杰院长挖掘接续敦煌艺术文脉,樊锦诗院长力行保护巩固,王旭东院长响应“一带一路”倡议,让莫高窟从被少数人关注到在国际舞台亮相,让更多人重视敦煌莫高窟的价值与未来……这是几十年来几代“敦煌守护人”的大突破。
敦煌人必须守护传统,也需要与时俱进,这样才能将文脉传承下去,才能让一代代中国人在古典与当代的对话中不断进步。敦煌守护人坚持科学保护与艺术传承并进,不一味地迎合文旅市场,不将敦煌艺术置于商业利益追逐之中。他们坚持学习后研究,研究后再求创新与发展弘扬——学习、研究、创新、发展、弘扬是敦煌人重要的课题,环环相扣。
读完《敦煌守护人》一书,我很感动,回忆的分量又加重许多!很感谢人民日报社甘肃分社,记者们一次次赴敦煌采访,写出了这部报告文学。这也是敦煌莫高窟的魅力,它会在不知不觉中将人们引入这美善的土地,让敦煌莫高窟的美好在他们心里扎根,于是才有了《敦煌守护人》这一果实。书中每一篇敦煌守护人的故事都写得生动朴实,没有华丽的包装矫饰,字里行间流淌着敦煌人特有的精神气质。
北京午后的暖阳,从老旧的窗台洒入,阳光的气息里混合着一股淡淡的泥土味道。时间仿佛又回到从前,父亲笑着带着我和弟弟嘉陵穿过一个一个洞窟,为我们介绍洞窟文化的由来。我的老朋友们,我童年的时光记忆,再次映入眼帘……
再次感谢人民日报的同志,在快节奏生活、碎片化阅读渐成常态的当下,俯下身、沉下心,以扎实的笔力写下“敦煌守护人”的故事。
最后我用父亲勉励我的话与大家共勉——敦煌守护“生命不息,跋涉不止”!
(作者为原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院长)